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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访中经合刘勇:中国市场是国内VC投资硅谷的最大筹码

科技投资无国界。与美国硅谷相比,投资中国高新技术企业,不免有以下难题:估值高、可投企业数量少、科技含量低。那么,何不跨境去美国硅谷寻找心目中的标的?

但到美国硅谷投资高新技术企业,“募、投、管、退” 沿袭中国路数是否可行?投资标的的选择是否有其特殊性?更为关键的是,即使当下美国创投寒冰未融,大量中早期科技创业团队估值一路下滑,中美跨境投资套利空间较大,但到别人的地盘上,毕竟还是要和当地主流 VC 竞争,中国 VC 有没有独家秘笈?

美元 VC 给出了自己的答案。“我们最大的法宝是背靠中国。” 美国中经合集团(以下简称中经合)合伙人刘勇如此认为。

中经合由刘宇环于 1996年 创立,在北京、旧金山、台北分别设有办公室。它聚焦科技、医疗健康领域的早期投资,已投企业超过 300 家,80 余家通过上市或并购得以退出。他们投资的企业包括创新工场、分众传媒、爱康国宾和个推等。

作为美元 VC,中经合推进中美跨境投资已有 20年。刘勇作为合伙人,其本人在跨境投资领域资历颇深,曾主导联想、百度海外的投资并购,也担任开放创新网络 SVTech 管理合伙人,以及联想之星、赛伯乐硅谷和硅谷多家创业企业的投资顾问。

在跨境投资之风越吹越烈的当下,对于人民币 VC 来说,现在到别人的地盘上,该如何和当地 VC 叫板?刘勇认为,一旦你与中国搭上边,你比当地的 VC 还有优势。

硅谷公司的估值是中国市场上的二分之一

问:从过去到现在,跨境投资有一个什么样的变化?

刘勇:我们倒过来说,我们认为未来 5 到 10年,甚至是 15年 的周期中,不管是从硅谷还是中国,创业和创投的机会在于技术创新。因为现在我们看到,在各个领域都存在重大的技术创新突破的特征。这些突破目前在实验室,在技术层面,但是未来 5 到 10年,催生新的商业机会。

其次,对于跨境投资而言,技术创新有一大天然优势,即它可以跨越国界。因为其本身的技术属性,不带有更强的政治或者是民族、语言文化的色彩,所以它能相对容易的穿透这些越社会、文化、国家的壁垒。

以往的跨境投资是怎样的?10年 前,我们仅仅是在国内复制美国的创业模式。它与今天跨境投资的本质区别是,我们现在正在用资本的力量,来实现跨境投资。我们在美国投资相关领域的技术创业公司,把它带至中国,成立合资公司、子公司,然后用人民币基金再去投资,直接把这一创新的结果拿至国内,作用于中国市场,在中国的实体可以在国内谋求上市和退出,这是一个直接的资本操作。

跨境投资的另一方式是中国资本引到美国去,即中资出海。当然,最近半年,我国外汇管制趋严,中资出海相对困难,但未来不会一直如此。

问:现在技术投资是无壁垒。中国 VC 到美国硅谷进行跨界投资,给他们能带来什么好处? 

刘勇:现在,硅谷市场上公司的估值是中国市场的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。这个就是市场行情,这就存在一个套利空间,说白了,金子在美国卖的就便宜。目前,一个难题是外汇出境。但是正因为如此,才有赚钱的机会。如果完全没有阻力,那这一套利空间很快就被抹平了。

 问:现在是跨境投资最好的时候么?待到美国VC 投资界回暖了,这个跨境投资红利期应该就没有了吧?

 刘勇:上半年美国整个创投市场比较冷淡 ,过去一个季度,大家普遍认为市场还会下跌。所有 VC 对此达成了共识,心照不宣的压价。但投资寒冬不会持续太长,预计今年下半年将有所改善。因为美国 VC 最长期限是 10年,受投资期限所限,VC 最多可坚持半年不投资,1年 不投资就会 ‘很痛苦’。同时,投资机构每年均要召开 LP 大会,要对 LP 有所交代,必须有所投资。因此,跨境红利只会逐渐消失,而不会直接从夏天迈入冬季。

问:除了实质性的套利空间,投资美国科技企业,这些标的是否比投资中国的更好?

刘勇:从机器人、电动车、AR、VR 等各个技术领域来看,美国相关领域里面的创业公司,无论从质量还是数量,目前都是要优于中国。换句话说,就算你在中国想花两倍的钱投一个公司,还不一定投得到。

到硅谷投资,确实能够投资到优质企业,将其带至国内能获得更好的估值,能更快的退出。但是投资硅谷优质的公司,首先最根本的好处是什么?就是能在竞争中能存活下来。先不要谈能赚多少钱,能否存活下来是一个大问题。科技投资无国界,中国的创业公司面临的竞争不只局限于中国市场领域,可能突然哪一天神兵天将,来了一个硅谷的公司,跟他干一样的事,到中国来一落地,能把它给灭了。投资方也跟着遭殃。

美国 VC 退出:一成上市,九成并购

问:作为一家新成立的 VC 机构,想到美国进行跨境投资。在募、投、管、退四个方面,可以借鉴国外VC 机构的哪些经验呢?比如说咱们先从募集资金来说。

刘勇:我以中经合为例子来阐述吧。在募集资金这一方面,中经合很有特点。今年5月17日,我们募集完了中经合第八期基金,盘子是 1.75 亿美元,有 96 个 LP。这个数量相对较多。很多基金比我们的规模还大,但其投资方或只有 10 个。我们为什么会这样做?中经合投资策略是早期、跨境、服务型。服务型是帮助企业在中国对接资源、资金。所以在这一情况下,我们尽可能增加我们具有战略资源的 LP 的数量。募资的来源方遍及美国、欧洲、中国大陆、香港、台湾,覆盖各个领域,保证为被投企业提供全方位的服务。

问:在硅谷投资,有什么经验可以介绍?

刘勇:投资并无太大区别,大家均是一个套路。

一般而言,投资会有几种方法:一是深耕自己的项目源。如何深耕?比如深入校园。以中经合为例,我们在美国与伯克利、斯坦福、旧金山大学等大学合作,或是校方创新创业机构,或是学生的创新创业组织,其方式有赞助、演讲、培训等。在国内,我们最主要的合作方是清华大学 X-lab。

我们的另外一种方式是与 Andreessen Horowitz(安德森·霍洛维茨基金)、Sequoia(红杉)等美国主流投资机构合作。他们可以领头,我们跟投。但是为何领投方愿意我们的资金参与?因为往往在某一轮投资中,我们是唯一具有中国市场战略资源的投资方,可提供中国资源的对接服务。

第三种方式,依靠自己的人脉。VC 的合伙人,其圈子里暗藏诸多 “高能” 创业者,他们或是大公司高管,或是斯坦福的教授,或是大型国家实验室的研究员。这些人当下可能不在创业,但是当他一旦选择要出来创业,他第一个找的人是谁尤为关键。他如果第一个找的人是你,那么你就很可能成为硅谷特别知名的投资者。当形成这种光环和力量之际,你做这个行业会特别轻松。

第四种是与孵化器的合作,但是这种投资效果相对较弱。这种项目具有公开性,投资机构能同时看到它,这就存在一个价格的问题。什么叫好的投资项目?不单是它本身要好,关键是价格要合适。一个项目价格昂贵,再好也不算好,因为投资人永远是收益和风险的比例决定了其投资价值。

综上可以看到,最顶尖的 VC 是什么?在自己的周围有一个特别紧密的小圈子,里包括其他顶级的 VC,顶级的创业者或者有高潜的创业者,大家互相支持,彼此都能成功。但这只现在还是理想状态。

问:到硅谷投资,在投资阶段上,开始应该更加聚焦,还是需把这一投资战线拉长?

刘勇:一方面取决于其资金量。如果其资金量巨大,必然要往后投。但是如果仅仅往后期阶段投资,有时成本会比较高,所以有的大型基金,他会拿出部分资金投资重点领域,并在再往前延伸一个阶段。以中经合为例,我们重点投资 A 轮,但为何还要投种子轮、天使轮、 Pre-A 呢?就是因为我们想更早的锁定,以便我们在 A 轮能用一个相对低的成本去投他。

需要说明的是,在硅谷,很多天使投资人、天使机构只聚焦于 Pre-A 以前的阶段,其实有点问题。VC 赚钱的一个重要原则是,你要不断把钱投到那些看上去会成为赢家的公司上面。有一个重要概念叫做 pro-rata(同比例跟投)。就是说我在这一轮投完之后股本比例占 10%,当这一公司在下一轮融资时,我有这一权利,再放进足够的钱,在下一轮的股本比例依旧保持在 10%。

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保证在成功项目上可以持续跟进、赚的更多,同时也为了始终拥有对于明星项目的话语权。初创公司的每一个投资方都拥有知情权,但是并不是每一个投资方都拥有董事会席位,对于一个明星或者超级明星项目,所有投资人都希望可以持续追加投资以获取更多回报。但如果你手中筹码太少的话,在后续轮各投资方的利益博弈中,你可能第一个被要求退出。

问:在” 这一层面, VC 机构该向美国 VC借鉴什么?

刘勇:当下,美国在 VC 行业正在发生剧烈变化,传统如红杉、KleinerPerkins 等机构排名已经很靠后了。Andreessen  Horowitz 等新型 VC 崛起,此类 VC 更加注重对中早期创业者的后续服务,为其提供资源的对接。

这一主动服务的价值在于双赢。你加速成长,我加速退出。具体而言,服务型的 VC 加速被投企业估值的增长。比如,当年某位投资人投了 Oculus,通过其一系列的主动服务,从 A 轮融资到卖给 Facebook20 亿美元仅用了不到 1年 的时间 。传统退出可能要三到五年,他只需不到一年。

VC 行业要计算 IRR(内部收益率),内部收益率最主要的决定因素,除倍数以外,另一重要因素是在多长时间内达到这一倍数。两年挣十倍,比五年挣十五倍更有效率。加速资金的流转,让整个 VC 公司的管理平台更具有盈利性,这就是服务型 VC 最本质的。

问:如何才能做好一个服务型 VC?

刘勇:特别关键之处是,商务拓展(Business Development)里面必须有很资深的 VC 出身的合伙人。但国内大部分 VC 是没有的。

以 Andreessen Horowitz 为代表其投资的 VC 机构,其投资合伙人不如做 BD 的合伙人多。把机构想象成一百人团队,投资团队只有三、四十人,背后有一个更庞大的投后服务团队,尤其是 BD 团队。美国最顶尖的这些 VCTeam 和中国的相对顶尖的 VC Team,其团队构成的差别就在于此。

问:退出是否有经验可循?

刘勇:把服务做到一定的程度,做到一个极致就是退。因为所谓的退,美国市场上,10%的退出依靠 IPO,90%的退出依靠并购重组。在美国硅谷,无论是大型公司亦或小型公司,都愿意拿出真金白银购买科技型公司,这背后的投资人也有所回报,实现多赢,整个生态圈由此得以建立。

但中国上市公司对于企业的收购,多是购买财务指标良好的企业,而非为了创新。中国的大公司愿意花钱的少,他们多愿意去复制,去模仿。这不是 VC 产业的问题,这是一个大环境的问题,VC 只是这个生态环境里面很小的一环。

一定要背靠中国市场

问:作为一家境内 VC 机构,发展至何种程度适合到美国去投资?

刘勇:谁都可以去美国发展,但这一步骤要弄清楚。并非说兜里揣着几千万、上亿美元就能去美国随便投资。在美国,要先跟美国主流机构学习,可以和他们共同发起一个基金;若和境外 VC 机构关系不错,也可以别人领投,你跟投。通过学习,了解目标市场,然后再做独立的基金,独立的决策、判断、投资。美国是一个开放的市场。但是你想成功的去做这件事的话,要掌握这个步骤和方法。

除了学习之外,国内的资源对接,也要慢慢的去积累。

你到美国去,跟美国这些人去拼美国市场,显然是有劣势的,中经合也一样。为什么我们能在美国和当地主流投资投资机构竞争?就是因为我们背靠中国市场,背靠中国的战略资源。所以你要时刻牢记,中国人在美国,如果不依靠中国,不能跟中国市场搭上边,你是弱势群体。反之,就是一个强势群体,甚至比当地的 VC 还要强势。

问:什么才是真正的资源?

刘勇: 资源并不是指对接孵化器,对接其他 VC。这里的资源是大型企业,或是战略投资方。

我们的跨境是指将美国创业企业带至中国,跟中国的战略投资方,战略合作伙伴对接。现在,中经合跟国内联想、小米、华为等公司,与 BAT 等大型互联网公司,乐视、京东等新型企业,均有很强的合作的关系。不论是执行层面亦或决策层面,不管是 CEO 层面,亦或下面具体的 BU 层级,都有很强的对接。这才是真正的资源。因为他们不单是买家,还可能是最主要的战略合作方,他能通过其市场渠道,让被投企业的 VC 全部退出。

这要靠时间,是一个慢工。现在热钱很多,可以圈到一些资本,但这并不代表你能做好一个 VC。什么叫好的 VC?你最少能做 10年,最好能挺过一个经济周期的低谷,至少你做了三期、四期的基金。所以这个行业是要靠时间来沉淀的,这个行业绝对不是挣快钱的行业。想挣快钱的人不要做 VC,你就去做创业公司。虽然成功概率低,但是那是挣快钱的行业。

问:选择投资美国硅谷的科技企业,我们最终的落脚点还是要把这些科技投到中国来,那么 在选投资标的的时候有哪些注意点?

刘勇:首先要选中国市场比较感兴趣的,无论是从实际的市场需求,政府扶持的角度,还是从资本的热点,因为你要考虑到下家,有资本的持续支持。我们要对领域和项目进行筛选:比如我们看到,电动车市场肯定会很热,电动车市场中国再过 5年 或 10年 一定会超过美国。

其次,从选点的时候,考虑我们已经投的公司,能否与新的将来要投的企业之间产生契合度的。比如说中经合投过美国很大的传媒公司,它旗下有一本杂志,是美国最主流的好莱坞的八卦杂志,在时尚界有一定的影响力,可将这些资源引到中国,比如说我们在中国也投资一个类似领域的公司,让他们实现内容上的合作对接。

此外,选点的思维方法,还取决于自己的资源定位。

 问:你说,中国未来的创业趋势 5  10 将是科技创新成为主流。未来我们中国创业圈的这种主流模式的变化,会对跨境投资带来什么影响?

刘勇:首先,中国创业企业的崛起,导致我们把美国同类的创业公司带到中国的必要性越来越小。所以说这种跨境的机会,正好是在目前中国市场大量需求不能被满足之际。但是,当中美两国现在科技创新差距越来越小的时候,所谓的套利的空间就小了。

但是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,我们就可以反过来做,我可以帮助中国的创新公司进入美国市场,因为我在美国也有资源,也有团队,也有很长时间的经验,反过来又是一个优势。